地上什么东西忽然闪了他一下。卞三秋捡起一看,是爹的玉佩。他赶紧在周围搜寻,最后在一个山坡下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爹。爹头上都是血,像个开了瓢的西瓜。
他气若游丝地说:“去找顺慈,我,我摔了一跤,顺慈为了保护我,把他们引走了”
“好,爹,爹你挺住,我马上去找姐姐!”
卞三秋向冒烟的地方跑去,那儿果然起了火,他冲进火场,四处搜寻,烟呛得他泪流不止,火势越来越大,烤得卞三秋脸上刮刺似的疼,举目都是火,都是烟,都是燃烧的影子似的树林。卞三秋不得不退出去,先把爹背回家。
他回到家时瞿依依抱着元宝,正撕心裂肺地痛哭。卞三秋心中一紧,问:“怎么了?依依,怎么了!”
“元宝,元宝!”瞿依依绝望地喊道,“孩子没了!我怕他出声,我把他捂得太紧了!元宝,元宝啊啊啊啊!”
后半夜,卞高也去了。他不是被强盗杀死的,而是摔倒时磕到了头死掉的。卞家一夜间失去了三口人,瞿依依和沈紫蝶几乎把眼睛哭瞎,沈紫蝶一直抓着他问,问顺慈找到没有?找到没有?卞三秋又一次跑出去,这次,他遇见了村里的人。
村里的人提着镰刀锄头,正气势汹汹地四处搜寻,瞧见卞三秋,他们忙围上来问他家遭强盗没有。
卞三秋这才知道,昨晚不止他们一家,村里的人都遭了强盗。
“是追龙山上‘老鹰’那伙人!”村人义愤填膺地告诉他,“那伙人只要下来,就是片甲不留!这次他们分了两拨,村东头这拨叫我们打走了,村西头不晓得怎样!”
卞三秋抓住他,问:“你们有没有看见我姐姐?”
“你姐姐?”
“我姐姐!就是拄着双拐的,高高的那个!我家就住在村西!”
“那大家伙一块去看看!一块去找找!”村人们呼啦啦涌向村西,一直找到天亮,终于在山下发现了一根染血的拐杖。那根拐杖,在通往“老鹰”巢穴的山路上。
第三天
道士们被赶出了屋子,梧桐殿中堆起了几十堆柴火,神殿中宏元的神像眉眼低垂,冷冷地望着殿中的舒大。舒大瞪着这块死物,从护卫手中拿过了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。
“不要啊!”院子里,一个老道士涕泪滂沱地喊道,“这神像烧不得啊!你会遭报应的,呃!”
一个汉子给了这道士后脑勺一棒,道士倒在地上,脑下汩汩地流出一滩血。众道士齐声悲呼:“道长!道长!”
在呜呜咽咽的悲泣声中,舒大的表情越发冷硬。他直视着高达巍峨的神像,高声道:“宏元大神,这天底下的人都敬重你,唯独我舒大不怕你!你这泥偶不过是国师扯着的一面烂旗,看着唬人,其实屁用没有,今天,我舒大就要烧了你,让天下人看看,你到底灵不灵!”
他将火把扔到了宏元怀里的柴堆上,登时,一团火冒了起来,柴堆熊熊燃烧,照得宏元满面血光。舒大转身,对外面的人说:“点火!”
众汉子纷纷点燃柴堆,火焰升腾,迅速吞噬了金碧辉煌的梧桐殿。滚滚黑烟冒出,燃烧的梧桐殿就像一个喷着黑气的怪物,火焰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就像它骨骼折断的声响,舒大和众人退至殿外,感到无比兴奋。
他们烧了,真的烧了,他们烧了宏元大神,也烧死了国师!火焰熊熊燃烧,众人心中满是豪情壮志,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。
“大王万岁!”
“大王万岁!”
“大王万岁!”
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彻山谷。火焰越烧越高,灵山上空黑烟滚滚,宛如末日。娄京城中的人们望着那半边黑烟翻滚的天空,心中一片惶恐。伴随着宏元神像的倒塌,连国至高无上的威权也不复存在,这个统一山南山北的庞然大物的肉身虽还未死去,但它的灵魂已经灭亡。舒大之乱,自此达到高潮。
红衣女三人赶到娄京时已是深夜,灵山上空仍一片通红。梧桐殿的火势蔓延到了山上,整座山都在熊熊燃烧,好像一座沸腾的熔炉。君稚见状,傻眼道:“梧桐殿被烧了?那宏元的棺材呢?”
红衣女恨恨道:“烧了正好,干脆让这大火烧死他!”
玉无忧望着灵山那边黑压压的天空说:“那边兴许晚上会下雨,要是火灭了,我们再上去看看。”
羽化岛地底深处,千面和黑无常一前一后走在一条狭长昏暗的甬道中,千面手中的灯照亮了甬道两边——一具具青灰色的尸体被埋在土墙中,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。千面走到通道尽头,那里有一扇门,这里面,黑无常也没有进去过。今天,宏元让他和千面一同到这来,不知是何意图。
千面掏出钥匙,打开了门,灯光照亮了她脚前一小块土地,也照亮了洞壁中一个模模糊糊的东西。
千面忽然笑了一声,对黑无常说:“你这些年对仙尊尽心尽力,终于换得了来这里的资格。真没想到啊,你跟我原本还是仇人呢。你还记得在万年的时候是如何追杀我的吧?那时,我对你真是怕的不得了,也恨的不得了呢。”
黑无常说:“往事已过,何必重提。”
千面盯着他,说:“黑无常,有一点我真是想不通,你明明也是鬼,为何要帮着羽化岛抓鬼?”
“转世轮回,酆都之责,无关羽化。”
“无关?”千面向前走去,黑无常也跟着她往前走,洞壁一寸寸被照亮,一具枯瘦的尸体渐渐显现,看清那尸体面容的刹那,黑无常的眼睛猛地瞪大了,就在这瞬间,千面扔了灯笼,尖声叫道:“在我看来,你们都是一丘之貉!!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