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尊法相一交手,鬼蜮中的煞气便向这边倾来,令宏元的每一击都无比沉重,威力十足,秦镇邪仿佛在和整个天地对抗,可他心中毫不惊慌。杀死宏元的念头盖过了一切,令他连恐惧都生不出。他沉稳地挥剑,灵气无穷无尽地流出,天晓得他如何会有那样多的灵气。
忽然,宏元嗤笑一声,说:“你自己不会使剑么?为何学孟琅的剑!”
秦镇邪不应,极度的专注令他心中一片寂静,他根本不曾听见宏元的话,他紧紧盯着宏元,剑宛如流水一般倾泻出去,突然他进入了一种极为通明的境界,仿佛有人猛地掀开他的眼皮,给他展示了一个全新的世界的一般。他的神识迅速拓展,极其敏锐地刺探着四周,而那刺探的尽头是一道他极其熟悉的气息。
没有任何犹豫,秦镇邪全力刺出剑。那剑如他所想穿透了宏元的法相,刺中了埋藏着宏元身体深处的那半块本属于他的神格。顿时,宏元的形体彻底为煞气所淹没,他的法相也如山峦般崩塌,一头怪物出现在天际,那东西四足,长牙,面生三目,本该是屁股的一端却长着一个人的躯体,那是宏元。
这才是他的本体,他真正的法相。
当秦镇邪朝宏元进攻之际,鬼蜮中群鬼蜂起,啮咬众仙,百川当机立断,拍出惊堂木,暗门开启,白无常带着牛头马面和酆都的无数鬼差杀进来,大喊道:“冲啊啊啊!大王说打赢了加薪还放假!!!!”
鬼蜮中的煞气立时朝鬼差们扑去,白无常亮出哭丧棒,叫道:“奶奶的,老子就是抓鬼的!”
他跟敲地鼠似的打着那些煞气,其他鬼差们虽然没有白无常强大,但他们口袋里装满了酆都搜罗来的仙门灵器,一时间什么鬼蜮中刀剑乱飞,符咒乱烧。尽管每个人消耗的煞气不多,可酆都人多势众,被煞气引出体内鬼气的神仙们稍稍好受了些,纷纷站起来继续战斗。暗淡的法相就像一盏盏明灯,在漆黑的鬼蜮中陆陆续续亮起。
突然,一把漆黑的拂尘朝暗门扫来,是鬼归一出手了。百川双手结印,护住暗门,悲痛地望着空中的鬼归一。他的面目一如生前,他的眼睛却成了青色。
宏元那厮,竟将归一炼成了鬼侍!难怪他当初没有找到归一的尸首,难怪,难怪!百川无比心痛,无比愤怒,无比悲痛,他紧紧盯着归一,咬牙道:“放心吧,归一,为兄会让你干干净净上路,你——走好!”
说完,他就冲了上去!
与此同时,瓢泼大雨中的梧桐殿,那尊被烧焦的神像忽然睁开了双眼。一道道漆黑的煞气从他口中冒出,地上无数亡魂随之飘荡,在天空中汇聚成一条黑色的河流。国师站在梧桐殿门口,眼神怨恨地望着那尊神像。
该死的宏元,若非因为他种在他脑子里的那东西,他怎么会再次回来这里?他本该去酆都,而不是在这给宏元灭火!
就在这时,外头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。国师转身,只见一截红袖袭来,一个红衣女子兴奋地叫道:“你这厮竟也在这里!”
在那女子飘扬的衣袖后,国师看到了脸色惨白的玉无忧。
西边,阎罗爬上了那座雪山,找到了那山崖上终年覆盖积雪的石棺,远远看去,它就像一块突兀耸立的巨石。阎罗打开棺材的刹那,石棺中的尸体忽然睁开了眼睛,一颗漆黑的珠子从它口中吐出,登时,一股极恐怖的威压罩住了阎罗。
南边,珊瑚屿上的鬼侍纷纷停止攻击孟婆和鲛皇,它们木然地抬起头,张开口,一缕缕苍白的魂魄飘出,朝岛中央的棺材聚集。孟婆化身黑龙,直冲棺材,当她看见那尸体口中的黑色珠子时,不禁惊叫道:“摄魂珠!”
东边,万年郡中的人都像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晃晃,他们紧抱着脑袋,佝偻着身子,痛苦地嚎叫着,丝丝缕缕的魂魄从他们指缝中钻出,朝天上那条黑色的河流汇去。那河流的尽头,就是羽化岛。
青煞现世,万鬼游天!
唯有孟婆知道这是什么。摄魂珠,那是摄魂兽的眼睛,是可摄人魂魄的魔器!然而魔物早已消亡,宏元究竟从何得到了摄魂珠?瞬间孟婆心冷如冰——错了,完全错了,棺中的不是宏元的分身,那不过是盛放摄魂珠的器皿。他把摄魂珠放在四个方位,为的是吸食天下生灵的魂魄,这是全天下的浩劫,不论是人是鬼是神,都不能逃脱!
可是他到底是如何得到摄魂珠的?孟婆已来不及多想,当务之急,是先摧毁摄魂珠!
兄弟相残徒留书
决战前夜,百川又一次拿出了归一留给他的信。信纸虽有些发黄,可仍平整干净,信上的字迹也清晰可见,百川看着那一行行熟悉的字迹,在人间的几十年岁月又一幕幕浮上眼前。一千多年过去了,他怎么还能记得。仿佛这一千多年的神仙岁月,都是幻梦。
他恨归一,恨的是他绝情,不是他修道。他想不通的是弟弟为何不告而别,为何舍弃家门,他以为自己真养出了一个无情无义的畜生,这畜生甚至连解释都不屑。兄弟间的积怨越来越深,直到百川拿到了这封信。
兄敬启:
唯有将死之时,方敢吐露衷言。我知兄长怨我抛妻弃子,有家不顾,于此,我无可辩驳,甘受责罚。
兄长对我,可谓仁尽义至矣。我家贫寒,父母虽然勤劳,终年无有积蓄,幸亏兄长在外操持些生意,时不时寄些衣物财货来,我和爹娘才不至于忍饥挨冻。
我十岁那年父亲为老虎叼走,小叔欺母孱弱,强夺了家里的田产,母亲在父亲的棺材旁哭号终日,毫无办法,只得派人火速催兄长还家。兄长不久便回来了,登小叔门,据理力争,小叔仗着家里人多势众,竟然动起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