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真哀求地望着月华,眼中泪光盈盈。月华看她这副模样,心中五味杂陈。
“我不会说出去的。”她说,“但你也不能因为私怨,再那样煽风点火了。”
终于,她也离开了。去独成阁的路上,月华一直在想今天发生的事。坠入爱河的人多可怕啊。爱能让景懿君抛弃了神仙之位,撒下弥天大谎,也能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妙真卑微求饶。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,当真能变得如此可怕吗?就好像面目全非。
面目全非。
为什么不呢?月华想,那曾经跟她相敬如宾的丈夫,不就是因为爱上了另一个女人,才抛弃了她吗?即使他要因此被逐出十枢,失去一切,他也跟着那个女人走了啊。
陷入爱情的人没有常理可言,之前她一直无法理解景懿君那些奇怪的举动,现在,她明白这都是事出有因。尽管可惜,但景懿君已不再是过去的那个景懿君了。他已经成了他们的敌人。对归一来说,这真是噩耗。
他怎么能不顾归一。月华心酸地想,那可是他的师傅啊。没有归一,他哪能那样肆无忌惮地下凡除鬼呢?他不知道穹庐峰的灵泉有多珍贵吗?
她到了独成阁,但那里一个人都没有。月华想了会,才醒悟百川肯定是把归一带回自己的洞府了。她匆匆赶过去,蹲坐在大堂前的黑山君一看到她就激动地站了起来,叫道:“月华上仙!”几乎同时,流星子也从大堂里冲出来了。月华问:“你们怎么在外面?归一现在怎么样了?”
流星子和黑山君面面相觑。月华急道:“怎么了?其他人呢?出什么事了吗?”
“没有。师傅刚刚让大家都回去了,上仙大人没什么大碍,师傅现在正在给他疗伤”
“那我去看看。”
“别,别!”黑山君慌忙拦住月华,流星子尴尬道:“师傅,百川上仙和归一上仙好像在吵架。我看他们吵得挺凶的,您要不等会再过去——”
“他们在吵架?”月华一愣,气道,“什么时候了,还吵?我去看看,你们就呆在这!”
她立刻走了。黑山君忧心忡忡地说:“月华上仙好像也生气了,该不会出什么事吧?我们要不也过去算了。”
“得了吧。咱们要过去,到时候帮谁啊?师傅肯定是去劝架的,咱们就别瞎掺和了。”流星子烦躁地挠挠头,哀叹道,“归一上仙都受伤了,怎么还有力气跟你师傅吵架啊?”
争吵
出乎月华意料的是,里屋那边出奇的安静。难道归一和百川两人已经冷静下来了?不料,月华刚走到门边,就听到里头传来百川的怒斥:“那你也不必用这种方式!”
“这是最好的方法。”归一的声音是一贯的冷静,“那一掌伤不了我根基,我是故意吐血的。”
“要我没及时拦下你呢?你就真要自剖神格?你怎么能这样冒险!”
“你会拦住我的。”归一说,“你毕竟是我的兄长啊。”
月华愣住了。这么多年,她还是头一次听归一这样喊百川。她本以为,这对兄弟再也不会承认彼此了。
百川也愣住了。他呆呆望着归一,望着这个满头华发的弟弟,心中不禁五味杂陈。他嘲讽地说:“一千多年过去了,我竟然还能听见你叫我一声兄长。”
“兄长你是不会见死不救的。你跟我不一样。”
“你也知道我跟你不一样!”百川暴怒,吼道,“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!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,你怎么会变成这样?你以为我想救你?因为你是我的弟弟!可你却这样对我,这样对你的妻子和孩子!你到了今天也还是这样没心没肝,你知道当时那俩孩子找到我家门时我是什么心情吗——”
月华觉得自己该进去拦一拦了。这时,归一突然说:“我知道。”
月华停住了。她听到里面传来百川的怒吼:“你知道?你知道个屁!你老婆到死都没找我要过一粒米,一文钱!她独自拉扯那两个孩子等了你十三年,而你呢?你那时候在哪里逍遥快活?你甚至都没告诉我们你去了哪!她死后我又找了你整整九年,但你一点音讯都没有!我们都以为你死了!”
归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说:“我”
“你什么你?我那时候真宁愿你是真的死了,又或者真成仙了,总好过这样生不生死不死的折腾人!后来我的孩子大了,你的孩子也大了,我就去十枢当外姓弟子,我以为你在那里!可你不在!你说你要修道,可你连十枢的门都没进去!你被十枢刷下来后为什么不回去?为什么!”
“我怎么能回去?回去告诉你们我一事无成?我那时以为自己可以修成,就算是跟着散仙——”
“你一事无成又怎样啊!”百川红着眼吼道,“四十八年啊归一,整整四十八年!你一次家都没有回,你就像个死人一样!可四十八年后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,就这副风烛残年的样子,这就是你修的仙吗?见到我你竟笑都不笑一下,因为那什么狗屁无情道!你怎么能如此绝情,怎么能”
百川的声音在颤抖。月华掉转脚步,她觉得自己不该再听下去了。这俩兄弟说的话不是她一个外人可以听的,或许让他们吵一架也好。这么多年了,他们是该好好吵一架了。
“我已经认定你无可救药了归一,我养大的弟弟是头白眼狼,是条冷血的蛇,可是你为什么要收徒弟?”百川猛地揪住归一,“你收什么徒弟?你不应该一个人在那破山上等死吗!你对我们如此无情,凭什么对那弟子就关怀备至?你是上辈子欠了他的还是怎地,甚至为他弄到今天这个地步?一个陌生人,竟比家人还重要吗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