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嘿,”红衣女立刻说,“看吧,比我吵的人出现了。”
“就是那个孟婆。”阎罗也有些不耐烦了。
“除了她还有别人吗?”红衣女问。
阎罗说:“你以为这里是谁都可以来的地方吗?与你们以前听说的不同,黄泉不在酆都,不在人间,不在任何时间之中,也不在任何空间之中,它是超脱往世现世来世的独特存在,只有我和孟婆能够到达。或者说,只有阎罗和孟婆可以到达。”
“这么神秘?”红衣女好奇道,“孟婆长什么样?”
“你马上就能见到了。”
黑猫向前跨了一步,当剩下三人也跨过那一条线时,瞬间,哗啦啦的水声涌来,潮湿的气息扑上脸颊,就像一堵湿淋淋的墙。空间里有了微弱的亮光,他们正站在一个溶洞里。洞中有一条一丈宽的河,一个头缠黑巾的老妇端坐在岸边的竹筏上,青灰的手抓着一支竹竿。
她抬头,金色的竖瞳明晃晃地露了出来,君稚吓了一跳,把红衣女抓得更紧了。红衣女好奇地望着她:“你就是孟婆?”
“上来吧。”孟婆说,“老身带你们去黄泉。”
“这话听着太不吉利了。”君稚嘀嘀咕咕道。红衣女嘲笑道:“我就说你不该来。”阎罗和玉无忧已经上了筏子,红衣女大步走了上去,君稚也被她拽上去了。
孟婆拿竹竿轻轻一拨岸边,竹筏便开始飘动。幽幽的水声在流淌,一种静寂但悠远的感觉传来。君稚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另一个天地,另一个世界。
最初的胆怯过后,他开始大着胆子打量四周。洞穴上方倒挂着许多奇奇怪怪、表面滑腻腻的石头,河流两边也都是这样的石头,有的甚至高达洞顶。这景象诡异又奇妙,忽然,红衣女叫道:“河水的颜色变了。”
河水的颜色变绿了。君稚忽然感到有点冷,与此同时,红衣女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,掬起河水洗了把脸。她脸上的伤口迅速痊愈,短短数息间,那张脸又光洁如初。红衣女兴奋地喊道:“到了,到了!是黄泉!”
竹筏驶过一个洞口,世界骤然光亮,原来他们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洞穴。
刷拉拉的水声在四周响起,好像有人躲在洞壁后欢快地歌唱,洞穴上空镶嵌着夜明珠、贝壳、宝石,彼此光辉交映,宛如灿烂的银河。在这星空般的洞顶之下,是一片漂浮的金黄色的纸灯。竹筏在这些纸灯中穿行,就好像在一片金色的光海中徜徉。三人看着这奇异的景象,都惊呆了。
“这,这”君稚激动地坐直了身子,“这就是黄泉?这么漂亮?”
“漂亮吗?”孟婆说,“这是我丈夫死去的地方。”
君稚一悚,刚挺直的背又软了。
“他死后什么也没有留下,连尸体都没有。魔气将他完全吞噬了。”孟婆望着灿烂的灯海中说,“我只抢到了他的一片元神,用今天的说法,那叫神格。不过,羽化岛上的神仙可没有元神,他们最多有元婴,当然,这都是十枢还在时的说法了。”
君稚虽然什么都没听懂,还是说:“您节哀。”
“生老病死,世间常态。连河流都会死去,连山川都会湮灭,又何必悲哀,都是宿命。”孟婆又拨了一下竹竿,竹筏停下了。
“我能跳进去吗?”红衣女直盯着纸灯下的河水,兴奋道,“这里太棒了。全都是阴气!”
“可以。”孟婆说。
红衣女立刻跳了进去。玉无忧问阎罗:“这就是你说的能让我变强的地方?”
“不错,你也下去吧。”阎罗说,“这比吃鬼魂可快多了。”
玉无忧身子一歪,整个倒进了河水里,就像睡了进去似的。孟婆说:“那孩子已经没有了生望。他了却执念后,恐怕就会死去。但在执念了却前,他会变得无比强大。”
君稚听得云里雾里,他想了想,还是决定先问自己想知道的事。
“那个”他干笑着,忐忑地问,“两位大人,你们是不是知道老秦和那个道士的事啊?就是,他出生时有个道士救了他,老秦一直在找他”
“知道。”孟婆说。
“那他在哪儿啊?”
就在这瞬间,红衣女猛地从水中钻出,跳到竹筏上,揪住阎罗大吼:“大人怎么会在这!”
玉无忧也从水里钻了出来,他攀在竹筏边,有些惊异地说:“水里有死人。”
君稚吓得站了起来:“什么?”
孟婆也站了起来。金灿灿的纸灯散开,钻入水底,变成了一条条发光的金色小鱼,红衣女松开阎罗,站在竹筏边朝下望去,那些小鱼就像火焰般在水中静静燃烧,一点点照亮了黑绿色的水底。一团飘动的白发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,就像夜空中漫天泼洒的月光。
接着,君稚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,他闭着双眼,神态安详,看起来就像睡着了。看到这男人的瞬间,他立刻想起了在长寿殿上空看到的那个挥剑的身影。
“这,这就是”他震惊地说。
“这就是道长!”红衣女的眼泪成串掉落,她跪在竹筏上,伤心欲绝地哭号道,“他死了!他怎么能死了!他是神仙啊!”
第一天(二)
夜幕低垂,黑云压城,娄京城漆黑一片,家家门户紧闭,街上未干的血迹在月光下反射出幽幽的冷光,几只乌鸦站在腐烂的尸体上扎扎怪叫。皇宫中满是狼藉,不时有一两声啜泣打破这死一般的黑夜,舒大坐在龙椅上,静静地等待着。众多绿林好汉围绕在他身边,或坐或站,犹如一群虎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