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雷转瞬即逝,世界突然变得无比安静。君稚跪在地上,手中的威灵戒已经碎了。他背脊上一片鲜红,血肉翻起,隐约可见森森的白骨,就算他天赋异禀,也无法直面天雷,承受如此霸道的力量。他能活下来,全靠威灵戒庇佑。
君稚慢慢从地上撑起,他的膝盖直打颤,人刚走了两步,就又跪在地上。他真的一步也走不动了,以凡人之躯,驱动神仙灵器,已经突破了他的极限。可是,他还是想知道那女鬼死了没有,她最怕天雷,而刚刚的雷暴如此猛烈
君稚抬起头,又一次站了起来,他用剑撑着地,一步一步挪动,他必须知道她死了没有,必须,必须他终于来到了那只眼睛所在的地方,那里已被雷霆劈出了一个深坑,坑里什么都没有。君稚定定地盯着坑底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他跪了下来,泪水忽然涌出。他哭嚎,那样伤心,那样悲恸,就在这时,一缕淡淡的红色煞气从地底流了出来,君稚愣愣地望着那缕煞气,看着它凝结成了一个拳头大的小人。
“干的不错。”红衣女瘫坐在地上,咧嘴笑道,“不枉老娘费了半条命拖住那东西!”
君稚张着嘴,好像想笑,又好像想哭,最终,他还是笑了,哭着笑了。
“你没死啊太好了,太好了”
玉无忧恍惚地望着天空。上面的阴云渐渐淡了,盘旋的鬼魂也消散了,回了各自该去的地方。他身上有沉甸甸的重量,可那重量在迅速减轻,细碎的、尘埃一般的黑色颗粒飘逝在空中,玉无忧脸上都是粘稠的血。
奇怪,鬼怎么会有血呢?既然成了鬼,不就应该一切都和人不同吗?为什么还会拥有人的外貌,甚至会像人一样流血?
“咳,咳”
国师抬起头,粘稠的血滴在玉无忧的脸颊,他的脸色从未如此苍白,他的眼神也从未如此复杂。玉无忧望着他,心中一片茫然。国师的身体在迅速消逝,实际上,他的身体已被天雷削去了一层——那毕竟是天雷啊。
因为他完整地护住了玉无忧,从头到尾,所以他挨下了所有天雷。他不停地咳血,那些血一块块砸在玉无忧脸上,像活生生从他身上掉落的骨肉。
“为什么”玉无忧竟感到一丝恐慌,“为什么要救我?”
国师望着他,居然笑了。
“我该杀了你”他低低地说,无力地垂下头,冰凉的额头抵着玉无忧的脑门,灼热的呼吸从彼此的唇隙流过。玉无忧不能明白,他不能明白国师为何救他,也不能明白自己此刻为何流泪,国师那双狭长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他,临死之前,他们之间的怨恨忽然暂时退却。
不知是否是幻觉,他竟在国师眼中看到了不舍。他唇上落下柔软的触感,几不可闻的呢喃声流进他耳廓。
“然而我爱你。”
这必定是幻觉。玉无忧闭上了双眼,眼泪无法抑制地流出。他身上的重量越来越轻,他残忍地闭着眼睛,什么都不看,他似乎听到了一声轻轻的笑,还有一句更低的、仿佛叹息般的低语。泪水不停地流,玉无忧紧闭着眼,直到身上轻飘飘地什么都不剩了才睁开,他看到空中漂浮的零星碎屑,那么轻那么轻,风一吹就飘散了。
这时他才痛哭出声,说到底他爱过他啊,说到底,就是爱过,才会这样的恨。
与此同时,正与百川几人战斗的宏元突然发现再无新的灵魂攀附在他身上。他这才注意到,不知何时起,那笼罩在羽化岛上空的灵魂之海渐渐稀薄,汇入其中的灵魂越来越少,直到此刻,竟终于断了。
这意味着,最后一颗散落人间的摄魂珠,也碎了。
就在这时,秦镇邪和孟琅追了过来,白无常扇动着半边破翅膀把流星子和槐英仙人甩了过来,两人艰难地在空中站住,这瞬间,百川福至心灵,抬手起印!接着,孟婆起印,阎罗起印,流星子和槐英仙人各出一只手起印,秦镇邪亦起印!
金木水火土五方位齐,聚灵阵,现!
宏元消亡
五道金光从大地上射出,羽化岛上,早已设下的阵点如星辰般闪烁,灵气注入,阵法显露,阵点连缀如网,五行之位如柱,恢弘的阵法迅速覆盖整座岛屿一木一石,一屋一居,无不包罗其中,羽化岛上的所有灵气尽被抽出,草木枯萎,岩石崩裂,房屋倒伏,狂风刮起,浩瀚灵气如浪潮涌来,呼啸着扑向宏元!
宏元屹立阵法中央,庞大的身躯上达于天,鬼蜮收拢,将他紧紧包围,百川祭出惊堂木,高声道:“木之位起——”
秦镇邪道:“火之位起——”
槐英仙人和流星子齐声道:“土之位起——”
阎罗咆哮道:“金之位起——”
孟婆低吟道:“水之位起——”
百川截然道:“木之位,起!”
五行之象现,五道灵柱如长剑,直刺天空,柱身出人头,出巨手,各自化为入阵者之象,这象远超各人法相庞大,灵气之充沛凝实也不可相比,百川之象手持惊堂木,率先朝宏元拍下!
天空中,那巨大的黑柱岿然不动,雄浑的煞气似乎丝毫不曾受损,秦镇邪举剑刺下,槐英仙人持杖打来,流星锤落,白虎撕咬,黑龙盘缠,黑柱的外壳簌簌剥落,就在这时,摄魂兽忽然从柱子里探出脑袋,怒吼着朝槐英仙人和流星子奔去!
它吼声如豺狼,凄厉异常,槐英仙人心头一颤,体内鬼气骤然狂涌,竟从四肢百骸钻了出来!流星子亦不好受,黑山君留在他体内的煞气暴动不已,令他无时无刻不经受筋脉撕裂的痛苦。